《科技创新与品牌》杂志社特别报道

同在一个星球上

        诺贝尔奖获得者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这次的“2007诺贝尔奖获得者北京论坛”期间,参会的记者在与诺贝尔奖获得者不断地“零距离”接触中,不但直接地采访到了世界学术界顶尖级科学骄子,还从侧面了解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消息”。
        作为2006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费尔普斯至今没有私家汽车,听后令人非常感慨。爱护环境,考虑可持续发展,他不仅自己讲,也在身体力行地做。
        理查德·杰尔,美国斯坦福大学教授、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士,并于2004年当选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在这次的北京诺奖会其间,每天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是中国制造的lenovo China(中国联想)。
        1996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哈罗德·克罗托,为了要在一个小时的演讲中,使台下的听众都能明白自己研究的领域,专门研制了一种音像幻灯片,演讲时屏幕上不时会出现漫画人物,把深奥的科学知识融入到搞笑的动画PPT中。似乎是算计好了时间,每当听众有些疲态时,幻灯切换过程中就会发出或是硬币掉落或是响铃的声音,使听众重新振作起来。而在谈到自己研究领域与世界、宇宙和人类的关系时,大屏幕上甚至出现了一只趴在粪球上的屎壳郎,惹得全场大笑。
        身为化学界的泰斗级人物,今年84岁高龄的马库斯教授不仅仍然活跃在科研一线,而且还亲自带学生,亲自参加学术论坛和专业讲座。
        同样84岁高龄,1998年获得诺贝尔化学奖的沃尔特·科恩,在14日中国科技馆的“能源与环境主题展”上,本来因身体虚弱请了病假的他,最后仍带病参加了这次展会,并寄语中国学生:“努力学习,努力工作,来应对我们所面临的能源与环境方面的挑战。祝大家好运!”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诺贝尔奖获得者,都是多学科的。而且获奖的往往不是他们大学所学的原始学科。例如,埃德蒙·菲尔普斯,他于1955年在艾姆赫斯特学院(Amherst  College)取得文学学位后,又在耶鲁大学获得文学博士学位,在大学任教多年后又去涉及经济学科方面的研究,并最终在2006年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
        沃尔特·科恩,在大学时代拿到了核物理学博士,后转战多家大学院校和研究所,被称作物理研究专家,曾提出应用广泛的物质电子结构理论。在物理学方面获得多项殊荣的他,居然在1998年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
        库尔特·兰贝克是澳大利亚国立大学著名的地球物理学教授,澳大利亚科学院院长。他涉及到的领域涵盖了地球物理学、大地测量学及地质学科,重点研究地球形变以及地表过程与固体地球的互动,其以往的研究领域包括利用卫星跟踪数据测定地球重力场、潮汐形变、地球的自转运动、地-月轨道体系的地球演变、岩石圈形变和地壳形变过程。而最近,兰贝克重点研究的是海平面变化问题以及冰川循环周期中的地球冰盖史……


鲁道夫·马库斯鲁道夫·马库斯


        科学研究就像拼图游戏

        鲁道夫·马库斯,1923年生于加拿大蒙特利尔,现任加州理工学院阿瑟·阿莫斯·诺伊斯化学讲座教授,1992年获诺贝尔化学获。“是位和蔼可亲的‘化学天才一号’”,这是我们几个记者私下里给他取的外号,因外国人的名字太难记了。此次“2007诺贝尔奖获得者北京论坛”期间,共请到了9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其中4位是化学奖获得者,为了便于记住他们,我们按先后,给他们排了“化学天才一号”、“化学天才二号”……
        记者:您好!成功有秘诀吗?你的成功是否是勤奋+思考+天才=诺贝尔奖?
        鲁道夫·马库斯:成功是有秘诀的,当你选择一项事业的时候,首先要确认自己有从事这项事业的资质;然后,你需要特别辛勤的工作,对新事物保持敏感,并且有解决问题给出答案的能力。我获诺贝尔奖纯属偶然。
        记者:听说你的钢琴弹得非常好,和你研究的化学相比你更喜欢哪个?此外你还有哪些爱好?
        鲁道夫·马库斯:(微笑地点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回忆往事)我妈妈是一个非常好的钢琴家,在我5岁时就教我弹钢琴,但只学了6个月就放弃了,因为我更喜欢数学,喜欢将玩具拼成建筑物,这一爱好影响了我的一生。(略微停顿后继续道)其实,科学研究就像是做拼图游戏,科学中的每一个小的进步就像是发现了拼图中的一小片,许许多多的小片放在一起才能拼出完整的图案。我选择了化学中的同位素研究,在这个问题上,前人已找到了许多拼图,但还差几片,我就设法去找拼图里别人还没发现的那一片,最终获得了成功。
        现在业余时间喜欢弹钢琴。曾有过一段时间,弹钢琴的时间比做研究的时间还长。其次是非常喜欢历史,对历史的热爱,已经融入到我研究的一部分里。当我研究一个课题的时候,我总是把课题放到特定的历史背景中研究,首先发现问题是怎么产生的。我很高兴,几十年来我的周围一直有很多问题,有很多实验的结果,更多的科研技巧被发展出来。虽然在做科研的过程中,有些艰苦的过程简直可以用“糟糕透顶”来形容,但最后一个简洁的结果被发现时,我就会无比高兴。
        记者:在明年北京奥运会其间将限制车辆或者说平时也限量车行,你觉得此举在缓解奥运会期间车流拥堵和洁净空气污染方面起到哪能些作用?你觉得此举有可行之处吗?你对此事有何建议?
        鲁道夫·马库斯:北京奥运期间限制车辆上路,或者封存公车的设想,来北京之前从新闻报道中得知,北京曾实施过单号车和双号车行车日,但那并非长久之计,长远的做法是大力发展公共交通,改进汽车技术,使得汽车产生的污染更少。对于改善北京的空气质量,我的建议是,需要分很多步骤来做,首先是提高每个人的环保意识;其次,要发展技术,找到类似混合动力车的清洁能源技术。但我觉得不太好的现象是,一个人开着很大的车,或者有的人把车看作是身份的象征来攀比。
        记者:当您踏上化学这门学科的时候,是否把获得诺贝尔奖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
        鲁道夫·马库斯:(笑逐颜开)作为一名化学研究者,仅把目光锁定在诺贝尔奖上是不对的,重要的是研究者对知识本身的热爱。当初选择化学研究时根本不知道诺贝尔奖这回事,如果把目光只盯在获得诺贝尔奖上,那人生中失望和不开心的时候会很多。我更多的是关注我做了什么,做得好不好,诺奖只是偶尔想一想,这已经足够了。这样无论人生取得成功还是陷入低谷,都能保持快乐的心情。期待着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能保持对做事本身的兴趣和对知识本身的热爱。
        记者:谢谢您!中国的饮食文化很丰富,您肯定也吃了很多不同风味的中餐,哪些地方的菜您最喜欢?
        鲁道夫·马库斯:(笑)我比较喜欢湖南菜,上海的菜也都不错,北京的菜也很好,烤鸭的味也很好。
        记者:这次北京诺贝尔论坛会,北京市政府希望你们这些世界顶尖的科学巨人,能对节能减排、环保、能源、空气污染方面提出独到见解,您准备了那些宝贵建议?
        鲁道夫·马库斯:很高兴受北京市政府邀请参加此次论坛。北京的交通和空气质量还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我很高兴地看到北京市政府对环保问题很重视,我想这是解决问题的一个重要基础。如何解决北京的空气污染呢?北京的车太多了,每天产生的废气很惊人,所以我建议首先要推行环保车,例如电动汽车、氢能车等,提高排气标准,这方面需要政府用政策引导。其次要推广使用环保清洁能源,像太阳能、风能,政府应该对使用清洁能源的企业或个人在税收上给予优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建议是,必须让每一个市民都有环保意识,这更需要政府来做这方面的工作。
        记者:此次北京诺奖会议会期间,您会接触到很多中国商品。您在美国是否会经常接触到中国制造的商品?
        鲁道夫·马库斯:现在中国的商品在美国的超市中有很多,日用品、食品、家电都有。

盖博·索马杰盖博·索马杰


        把焦点放在你所不了解的事物上

        采访盖博·索马杰纯属偶然,因我一直搞不懂,他是匈牙利人,1956年移民到美国,而且大学学的是化学,发表的N多有关论文也是与表面化学、多相催化和固态化学领域方面的,奇怪的是他在2007年荣获了美国物理学会兰茂尔奖。而且我对他在上午的演讲会上演讲的《清洁环境的手段》,印象很深……本来在饭店他们必经的过道是守候谢林他老人家的,因他是研究“气候变化”的专家、美国国家科学院二氧化碳评估委员会委员。于是,站在这里闲等不如随缘而行。
        记者:您好!在上午的演讲中,(当我用不太流利地英语读事先写好的采访提纲时,索马杰干脆抢过我手上的纸条,然后大声地慢节奏读出下面的问题,本来这个问题是等待谢林的。)您多次提到洛杉矶的清洁空气中最终出现的产品是二氧化碳,之后也提到一种合适的解决方案,就是把二氧化碳转化成石油的组成元素,是否有一种新办法把汽车排出的尾气直接转化为石油呢?
(注:汽车尾气主要是指从排气管排出的废气。废气中含有150~200种不同的化合物,其主要有害成分为:未燃烧或燃烧不完全的CH、NOx、CO、CO2、SO2、H2S以及微量的醛、酚、过氧化物、有机酸和含铅、磷汽油所形成的铅、磷污染等。其中对人危害最大的有一氧化碳、碳氢化合物、氮氧化合物、铅的化合物及颗粒物……)
        盖博·索马杰:要了解这个世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笑)你提出一个奇特的带有挑战性的问题,二氧化碳是热力学以及燃烧产生的气体,我们能不能做些什么事情来利用这个气体。问题是这些空气中流动的二氧化碳很分散,收集后,要做的就是光合作用,这是一个非常没有效率的过程,特别是在产生二氧化碳方面跟内部燃烧来比较时。可以说这是一个中性的技术,要使碳中性化是很有挑战性的一项任务。目前还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让尾气转化成石油。
        记者:您每天保持怎样的一种心态来对待你的 “科学”工作?
        盖博·索马杰:科学其实是一种情感化的东西,表面化学对我来说是一种艺术。很多人都不知道,仅仅靠勤奋工作并不能成为最出色的科学家。对于科学,一个聪明和勤奋的人也许并不能成为卓越的贡献者。对于一名科学家来说,最重要的品质莫过于一种对事物的好奇心和探究精神,而科研工作的焦点就是以这样一种探索的心态去了解你所不了解的。然后,从你所发现的这个新奇的问题着手,找到一个全新的领域,并创造一门新的科学,这才是科学研究成功的要诀。所以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成功的关键在于判断力,把焦点放在你所不了解的事物上。


托马斯·谢林托马斯·谢林


        感觉他非常“酷”

        13日晚,在北京金域万豪酒店二楼会议厅门口,碰上托马斯·谢林的时候,感觉他非常“酷”,喜剧性地戴着一副墨镜,加上白色的衬衫、条形的领带、笔挺的西装、硬朗的身形,俨然一位超级大明星。
        托马斯·谢林,美国国家科学院、医学研究所和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教授,因其“防止核战争行为研究”获得美国国家科学院奖。因其在博弈论领域做出的杰出贡献而获得2005年诺贝尔经济学奖
        记者:嗨!您好啊!
        谢林:嗨,您好!
        记者:你认为美国作为温室气体排放最大的国家,是否有义务马上签订《京都议定书》? 
        谢林:我不认为《京都议定书》是一个有效的协议,它的许多方面存在不足。比如说排放指标的问题,《京都议定书》为签订协议的国家制定了温室气体的排放指标,但是对于如何达到这样的指标,一些国家根本没有好的办法。而且应对气候变化,指标并非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工具,因为我们不可能确定温室气体最终浓度应该是多少,最终也不可能确定各国排放的指标。 
        记者:全球变暖会影响到国民经济的各个方面,包括制造业、农业、金融业等,您认为这些公司是否也应该承担起保护环境的责任? 
        谢林:我不认为这些公司可以完成这样的任务。由于成本和回报的问题,企业为环境所做的贡献很有限。企业为环境所做花费,最终还是会转移到消费者身上。如果所有企业都这么做的话,他们最终会失去顾客。所以我不赞同要求企业不顾成本增加,从而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 
        记者:有人说只有注重保护环境的企业,才能在未来有好的发展,您同意这样的看法吗? 
        谢林:有很多记者都问过类似的问题,但是我认为不应该把保护环境的重担全放在企业身上。只有通过革新可以增加效益的企业,或者是拥有专利技术的企业,才有能力承担为环保所需要的花费。因此,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政府都应该担负起开发绿色环保技术的重任。 
        记者:您认为中国这样一个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应该如何解决环境变化带来的冲击? 
        谢林:中国依然可以利用自己的煤炭、石油或者天然气等自然资源。我知道中国有许多发电站依然使用煤炭,这对环境当然很不好,除非可以把排放到外界的二氧化碳收集起来。我认为,未来中国很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在使用自身丰富煤炭资源的同时,能够不把二氧化碳排放到大气中,而把它们深埋到地下或收集利用,这是比较安全的做法。但是中国可能无力独自承担这项技术的研发费用,西方等发达国家应该在这方面给予中国一定的支持。


沃尔特·科恩沃尔特·科恩


        世界将万分明媚

        沃尔特·科恩,是位老玩童级的犹太人,也许举着照相机,在论坛会上晃悠了几天,这些诺贝奖得主都被我“晃”熟了,见了面或多或少地礼貌几句。从参加这次论坛会开始,沃尔特·科恩就被我列为采访者的名单,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好不容易,在电梯口守株待兔般等来了老玩童沃尔特·科恩。一见到我,仿佛早在他意料之中似的深情地的笑了起来。
        沃尔特·科恩,1923 年出生于奥地利维也纳一个犹太家庭,纳粹党入侵奥地利之后,他有幸通过儿童救援计划逃到了英国,但他的父母在纳粹大屠杀中遇难,二战时期他加入了加拿大的同盟军……由于提出了应用广泛的物质电子结构理论而获得1998年诺贝尔化学奖。此外,他还担任美国政府基础能源科学顾问委员会委员。目前,科恩教授正在制作一部有关太阳能的纪录片——《太阳的威力》,并将在世界范围内发行。
        记者:您好!这次来北京,有哪些地方让你记忆最深?
        沃尔特·科恩:(歪着头乐了又乐,哼起京剧的旋律)主论坛开会的当天晚上,就跟陪同(指指一旁的翻译)去湖广会馆看京剧去了,以前只在美国的银幕上看到,这回算是亲临其境了,而且,凭着打上的去字幕,大致看懂了中国的比较深奥的京剧。来北京的第一天,与陪同一起参观了中国美术馆,中国的工笔美术和现代油画非常好。
        记者:作为一名杰出的化学家,美国政府基础能源科学顾问,怎么想到要去制作一部《Tho  Powor  of  the  Sun》(《太阳的威力》)这部太阳能的纪录片子?
        沃尔特·科恩:(露出欣慰的笑脸,仿佛制作这部电影是他一生的满足)制作这部电影旨在让人们意识到,在未来五十年里,石油、天然气将日渐稀少,太阳能是个很好的选择。《太阳的威力》这部电影时长为一个小时,计划在全球发行。(说到这儿,科恩用他丰富的形体语言,为他的电影打上广告语)用上太阳能,世界将万分明媚,万分清洁。
        记者:你现在每天早上还去滑轮吗?
        沃尔特·科恩:(笑笑,做着滑轮的动作摇摇头)很少去滑轮,但在美国,每个星期,至少滑一到两次。
        记者:我觉得做研究很难,你在做研究的时候碰到过困难吗?
        沃尔特·科恩:当然,要得诺贝尔奖必然要付出很多努力。但是我觉得任何获得诺贝尔奖的人都非常感谢这一奖项,他们从事的工作是他们喜欢的,而且做得很好。我觉得如果是为了得诺贝尔奖而做研究这个意义不大,而是认为这个工作很有意义的时候做。如果你愿意发表论文,培养学生,都是需要喜欢。我们非常高兴的是我们做的成果是能为人类造福的,所以获得诺贝尔奖,这对于我来说是没有想到的,对我有很多益处。
        与中国的缘分不浅,这是我第四次来北京,在我获诺奖前就已经带中国学生,我想大概有十余名中国学生。中国学生的整体印象是勤奋努力、进取心强、非常可爱。在我获得诺贝尔奖的道路上,给予我较大帮助的学生助手中有一位就是中国人,清楚地记得这位中国学生的名字叫卢山(音)。
        年轻人要成功,一个不能缺少的品质是正直、诚实。不仅要对其他的人诚实,而且要对自己诚实。例如在研究一个问题的时候,有时你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但不能把这当作真懂,一定要做到扎扎实实地去研究。所以正直、诚实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