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陕西省汉中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 郭 嘉
2025年03月27日
摘 要:通过“电商平台”使藤编扇编重焕新生、“公司+”使羌绣大放光彩等非遗项目的生产性保护实践,本文以为,非遗的生产性保护需要找准一个启动“支点”。激活“致用”也是生产性保护的启动杠杆支点之一。
关键词:生产性保护;支点;电商平台;公司+;激活“致用”
2023年7月2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陕西省汉中市考察时强调,汉中藤编等非物质文化遗产久负盛名,要发展壮大特色产业,更好带动群众增收致富。深入挖掘以汉中藤编为代表的非遗传承保护经验,有利于让更多的非遗项目出圈出彩,更好地服务当地、造福人民。
对于大多数列入生产性保护的非遗名录项目来说,其保护的基础是濒危前提下的保护,这种保护启动后,就需要一个支点。这就像杠杆撬动物体一样,杠杆的支点是杠杆赖以支撑而发生作用的固定不动的一点,它的关键是“四两拨千斤”的作用。“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整个地球。”同样作为非遗的生产性保护,我们急需找个起作用的支点,就可以使濒危的非遗技艺,重获新生。
一、“电商平台”这个“支点”使藤编扇编重焕新生
汉中市南郑区的非遗保护项目藤编、扇编得以重焕新生的生产性保护实践,就是找准了“电商平台”这个杠杆支点。
20世纪80年代汉中藤编曾经遍布汉中境内。然而90年代之后,受皮革、塑料、布艺等现代化家具的冲击,藤编制品销售转入低谷,境内的藤编企业相继倒闭或转产,仅存黄官藤器制品厂一家。2007年,汉中藤编传承人陈良顺筹资300万元,按照“公司+合作社+基地+农户”的发展模式,成立了良顺藤编有限公司。2015年,“汉中藤编”列入省级非遗项目,保护传承范围由原来的水井村辐射到周边朝阳、双喜、桂花、五丰等5个村子的864户,建成了藤编、扇编技艺培训基地,开展了技术培训,解决了“人”和产品生产的问题。与此同时,公司向电商领域投石问路,先后在淘宝、京东等网站开设了14个销售网店,使产品销售局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仅2018年线上收入就达到954万元。2018年以来生产各种产品16万件(套),实现销售收入2236万元,入社会员户仅藤编编织的收入人均近万元。
电商平台的开通,使藤编的生产峰回路转。在此基础上他们对非遗保护的内容、范围进行了拓展,一是以藤编为主,将扇编、草编等传统编织技艺囊括进来;二是原来的业务范围仅局限于原水井乡之内,现在把藤编、扇编、草编技艺保护的着眼点放在整个南郑区之内。保护内容与地域的扩展,使南郑区非遗的生产性保护工作,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汉中市南郑区两河镇红庙村曾是汉中有名的“扇编之乡”,近年来由于扇子在当地销售不畅,市场低迷,价格低廉,产品严重积压,致使操此业者入不敷出,从业人员越来越少,扇编技艺即将面临失传。汉中藤编传承人陈良顺带着自己为推广藤编产品而打造的电商团队,到红庙村进行扇编考察,专业打造棕叶蒲扇精品,挖掘当地扇编文化内涵,将扇编在电商平台进行专门推广,对外依托自己的电商团队,采取订单式的生产运作模式,解决了产品的营销问题。功夫不负有心人,销售不畅的蒲扇,通过电商平台的宣传效应,很短时间内就销售了近14万把,销售额达到276万元,增加工资性收入112万元。扇子有了销量,扇编手艺人赚到了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钞票。濒危的扇编一下子火了起来,原来从事扇编者只有12户,电商平台的加盟,救活了奄奄一息的扇编,当地村民看好了扇编的出路,呼啦啦一下子增加到126户,有力地推动了扇编技艺的传承与发展,带动了当地农民群众的致富增收。
电商平台撬动了藤编、扇编的生产性保护,使之得以重焕新生。电商平台就是藤编、扇编这两个生产性保护非遗名录“四两拨千斤”的杠杆“支点”。这个支点只要找准、找好,就能稳操胜券,可谓“走活一步棋,满盘都能赢”。藤编、扇编生产性保护的关键,是产品的出路,只要抓住产品销售这个“牛鼻子”,就抓住了这两个项目生产性保护的主要矛盾,电商平台就是撬动这个主要矛盾的杠杆“支点”。良顺公司借助于电商平台的推广宣传,让久违了的藤编、扇编重新进入了人们的视野,并让它们融入了人们的现代化生活。这个“支点”不单搞活了两个非遗项目的生产性保护活动,使之重焕新生,更重要的是它使这些年农村人必须背井离乡外出打工的生产方式,变成了在家门口自己给自己“打工”,加盟发展自己的文化产业。农户只要熟练掌握了这个非遗项目的传统技艺,就获得了一把脱贫致富的钥匙,农闲从艺,农忙种地。在自己的家门口既赚了钱,又种了田,还看了孩子,自由舒心致了富,还让非遗的生产性保护实现了规模化生产,使非遗的生产性保护取得了实效。我们为良顺藤编有限公司点赞,为他们在非遗的生产性保护活动中,精准地找到了“电商平台”这个保护工作的杠杆“支点”点赞!
二、“公司+”这个“支点”使羌绣大放光彩
早在明清时期就已盛行的宁强羌绣,久藏深山人未识,在现代化潮流的冲击下日渐濒危。2008年,陕西省汉中市宁强县被文化部列入国家级羌文化保护实验区,2015年“宁强羌族刺绣”被列入省级非遗名录,2018年列入陕西省第一批传统工艺振兴项目。近年来,宁强羌绣传承人王小琴注册的羌州绣娘文化有限公司,成立了羌绣合作社,建立了羌绣传习所,以 “公司+合作社+绣娘+产品回收”模式,大力实施“巾帼行动”,扎实开展羌绣技能培训,组织绣娘到羌绣公司或在家生产羌绣,定期回收绣品,年产值达800多万元,使羌绣走俏海内外,既传承了羌文化,还使500多名秀娘走上了致富之路。
王小琴的羌绣公司和传习所,使历史悠久的、自给自足的羌族刺绣摆脱了濒危的状况,使500多名绣娘走上了致富之路,使羌绣技艺的生产性保护和老百姓的致富增收实现了双赢。历史上的羌绣作品或曰产品,基本上只是家族、亲戚在婚嫁、寿诞、满月等人生礼仪场合自给自足的自用物品,从来不作为商品销售。2008年文化部“国家级羌文化保护实验区”在宁强、略阳两县挂牌,使羌文化得以彰显。而羌绣作为羌文化的代表作之一,从锁在深闺人未识的深山老林里走到了人前。而王小琴又组织绣娘们把羌绣生产出来推向了社会,进而在诸多部门的努力下,把羌绣作为商品销售了出去。这当是羌绣技艺生产性保护成功走出的三部曲。
之所以把“公司+”作为《宁强羌绣》的一个“支点”,因为是王小琴的羌州绣娘文化有限公司,撬动了羌绣的传承和振兴。没有王小琴的这个公司,就没有羌绣合作社,合作社的建立,就有了羌绣技艺的培训,就有了绣娘,有了绣品,有了产品的回收,产品销售,销售后的分配,以及由此所推动的羌绣的再生产、再回收、再销售、再分配,这样就形成了羌绣的生产性保护的良性循环。而在农耕时代,这种“公司+”的生产模式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当时的羌绣绣品是自绣自用、自给自足的,这种产品的生产是不需要有人组织公司、招聘、培训绣娘的。以前的年代,刺绣是年轻妇女们的必修课,技艺是从母亲长辈们那里继承下来且必须学好的,因为刺绣将伴随着她们的一生。
其实,藤编、扇编的生产性保护中,陈良顺的“公司+”这个“支点”也是不可小觑的。只是他在解决了藤编的生产矛盾之后,藤编、扇编的营销成了矛盾的焦点,所以“电商平台”就成了撬动藤编、扇编生产性保护的关键“支点”。
三、棕编还没有真正找到能够解套的“支点”
“汉中棕编及棕制品制作技艺”为陕西省第三批非遗名录。前些年这门手艺几乎没有人干了,近年来,通过汉中市南郑区高庄村“高康棕制品专业合作社”的带动引导和一些棕编加工大户的集中工人加工生产,仍然能保持一定的市场竞争力。现在青壮年劳动力大部分都进城务工,在家里不能外出的基本上是一些弱劳动力。为此合作社在移民安置点办起了乡村振兴技术工厂,提供就业岗位,让村民从事棕编加工生产。全村仅此产业实现年收入600余万元,从事加工农户仅此项户均年增收近万元。
非遗的生产性保护成功与否,关键是看生产的量。有了一定的生产量,这种手工艺就能继续下去,传承下去。非遗的手工艺,讲究个性,讲究创意。最能体现棕编技艺特色的产品是棕箱、蓑衣(也叫棕衫),20世纪50~80年代,棕箱曾经供不应求,90年代之后无人问津。虽然这些年有所起色,但它并非人们生活的大众需求,只能是一些有限的特需用品,生产加工量不会大。蓑衣是农耕时代的田间劳动时的遮雨工具,现在人们基本上不用了,只是偶尔作为文艺演出的道具或者大饭店、展厅里的装饰品,有一些小量的订购。生产性保护必须有一定的生产需求量,才能使技艺在不断地生产过程中得以传承,得以生产性保护。
另外,棕编的一些产品是可以用机器生产的。比如鞋垫、床垫,与手工制作的时间、价格相差悬殊,机器每小时可以生产棕鞋垫近千双,五元一双,而手工制作的帽子和棕鞋垫,按照用工时间计算需三五十元,只能说有价无市。机器制作床垫一小时制作十几张,手工制作根本无法相比。这些技艺并不复杂的机器可以制作的东西,我们以为就没有必要固守传统。而如棕箱、棕帽、蓑衣之类的机器做不出来的手工艺产品,就必须通过生产性保护使其传承下去。
从目前汉中棕编的生产性保护实践来看,只能说同之前的一蹶不振相比,已有相当的起色,但从严格意义上讲,目前的这种生产,只能是棕编技艺“起死回生”的维持。如果使城市大众知道棕箱储物的防潮湿、防虫蛀、防腐蚀、防鼠咬等功能而作为奢侈品看待时,不仅仅供书画家们收藏珍贵的书画臻品、白领们高级衣物的保险柜,还可成为平常百姓家中的储衣箱,如此棕箱之类的棕编或许可以扩大营销。同时我们应该看到,目前的棕箱,其工艺还是相对粗糙,只能作为收纳物品的工具,棕编艺人们应在棕箱的用料考究、编织设计、制作工艺等方面下精雕细刻、精益求精之功夫。过去在棕箱正面编织图案、文字时,用的是头发捻制的细绳子,头发光滑细腻,图案效果逼真,要把刺绣的功夫用在棕箱的制作上,一定会有别开生面的效果。这样就可以把棕箱的工具性实用功能,转化为艺术品的鉴赏收藏功能,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的别有洞天。这需要非遗传承人创新、出新的策划、宣传、包装、打造等诸多方面的操作。
说真的,如果说非遗的生产性保护,每个项目都应有一个杠杆“支点”的话,那么,棕编的杠杆“支点”还没有找到呢。虽然它目前还能勉强维持着棕编的生产,但依然“存活”得很艰难。
四、激活“致用”就是生产性保护的
杠杆“支点”
为非遗的生产性保护项目找个“支点”,使其重焕新生、使其展翅高飞,这只是生产性保护的一种方法,那么多传统技艺类非遗名录,这种“支点”也不一定个个都适应。只能是因“个”制宜。
非遗生产性保护的主要对象是传统的手工技艺类项目。毫无疑问,这些非遗项目都产生于历史漫长的农耕时代。这些技艺是手艺人们为养家糊口获取经济效益而持有的谋生手段;或者是人们为满足自身生产、生活需要而持有的自给自足的生产技艺。当今由于这些传统技艺所生发的经济价值、生产生活实用价值的日渐式微,这些传统技艺常常被人遗忘,或者被束之高阁,于是濒危便发生了,一些有文化价值、历史价值、实用价值的传统技艺就被列入了非遗保护名录。
在这些传统技艺类的非遗名录中,能够真正进入生产性保护的仅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有许多项目需要我们下功夫去研究,需要我们去挖掘、激活这些非遗名录的潜在价值,千方百计地使这些技艺类的非遗名录能够“致用”。因为这些东西,如果不去挖掘它、利用它、保护它,而将其束之高阁,那其后果必然是加剧濒危,人绝艺亡,走向灭绝。笔者以为这种“致用”,就是撬动其生产性保护的“支点”。
如何激活和开发这些传统技艺类非遗名录的价值“支点”,为这种价值找到使用者或发挥实效作用的地方,使这种传统的手工技艺重新进入不断循环的工作状态,使非遗项目传承人自身的价值得以体现,养家糊口的谋生手段得以发挥作用,并以此使这种传统技艺得以永续传承,这就是我们提倡的非遗的生产性保护的真正目的。
毋庸置疑,现在我们有些非遗项目,就有这种极度濒危的苗头,而要让这些项目进入生产性保护的渠道,确有一些难度,比如汉中市南郑区文化馆作为保护单位的“龙骨水车制作技艺”。龙骨水车曾经是世界农业科技的翘首,距今已有1800多年的历史,比外国要早一千多年。龙骨水车具有突出的科学价值:它代表了中国古代灌溉器具的最高水平,反映了古代科学技术的先进性和卓越成就,在中国的科技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在中外科技交流史上也占有一席之地。“龙骨水车制作技艺”目前面临失传的危机,亟待进行抢救性保护。我们以为对于这类无法进入生产性保护序列而遁入极度濒危的非遗名录,我们还需另辟蹊径,比如将其植入各地乡村旅游的农耕文明体验项目,让其进入非遗博物馆等。虽然这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权宜之计,但起码让我们有了一定的缓冲余地,还能使这一传统技艺在气息奄奄中得以苟延残喘。再比如有的项目,纯传统手工制作,造价很高,而类似机械制作产品,价格很便宜。这种项目消费者不买账,不具市场推广意义,也需要我们另想办法,找到撬动杠杆的“支点”。有相当多的项目,还是有出路可寻的,这就需要我们非遗保护工作者同非遗项目传承人,要做非遗项目的媒人,与时俱进创新发展,挖掘这些项目的生活实用价值、艺术审美价值、历史文化价值,携手互联网、面向市场,千方百计地为这些非遗项目找出路、寻销路,让这些非遗产品融入人民大众的日常生活,实现非遗的生产性保护,使这些宝贵的传统技艺能够永续传承。
参考文献
[1]文化部《关于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的指导意见》(文非遗发〔2012〕4号)。
[2]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国办发〔2017〕25号)。
[3] 陈炜敏,付伟安《非遗的生产性保护之路》《舜网·济南日报》2019-03-19。
[4]刘晓春,冷剑波《“非遗”生产性保护的实践与思考》《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第38卷第4期,2016年7月。
责编 / 马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