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创新与品牌》杂志社特别报道

黍光粟源

一粒米记录着8000年农作物遗传的秘密,一粒米承载着8000年的农耕传奇。这片古老而神奇的土地——内蒙古敖汉旗,却因小米而享誉世界,敖汉小米不仅仅因为品质、营养受人青睐,而更重要是其承载的文化内涵令人瞩目,在“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世界小米之乡”等耀眼的光环笼罩下,敖汉小米因为农业与文化巧妙结合而甲天下,让敖汉旗蜚声中外。

历史中祖先们的盘中餐慢慢地变换着,餐桌虽小,却是四方远近滋味的荟萃之所,也是万年传统接续的见证。

历来人们在滋味的追求上,表现有明显的两重性,一是趋本,一是逐流。趋本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这是传统,对越是地道的乡土风味就越是欣赏。逐流则是受他方时尚所吸引,是反传统,追求新奇滋味。

原始的农耕垦殖方式出现在1万年前,经过了由火耕发展到锄耕的过程。中国锄耕农业的出现,应当不会晚于距今1万年前太久。这时的农耕活动已培育出了较好的栽培作物品种,据比较精确的统计,全球粮食、经济、蔬菜、果树等作物共有666种之多,起源于中国的有136种,也有说是170多种。考古学发现的证据表明,中国新石器时代的粮食作物有粟、黍、稻、麦、薏苡和芝麻,另外还有20多种植物遗存,如油菜、葫芦、甜瓜、大豆等,有的可能也属于栽培作物。集中体现中国的“绿色革命”的成果,是大米、小米两大谷物的栽培成功。 

我们祖先餐桌上的主角,最初是大米和小米,黄白二米滋养了北人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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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气候干燥的黄河流域广大干旱地区,史前农人最早栽培成功的谷物就是小米,即黍和粟。在黄河流域的一些早期新石器遗址里,譬如赤峰敖汉旗的兴隆沟遗址,考古发掘到了明确的旱作谷物粟的证迹,它们是世界上最古老栽培的黍和粟,表明黄河流域是小米的原产地。

粟由禾本科的狗尾草培育而成。黍又称为糜子,脱粒后为黄米。目前有数十处新石器遗址发现了粟和黍的遗存,史前黍的遗存在兴隆洼文化及塞北地区的几处遗址都有发现,有8000年的历史。黍的栽培年代可能同粟一样古老,只是后来种植范围没有那么广泛。

谷物生产从根本上改变了人类的饮食生活,这种比较稳固的经济来源,造成了人类长久的定居,农人的聚落出现了,在环境条件较好的地方人口密度明显增加了,这就必然带来了建筑在农耕基础上的人类文明。有了粮食储备的人类,不仅仅是解决了饥饿问题,更有可能将过去几乎全部耗费在寻觅猎物上的能量,投入到了许多新的工作中,于是纺织、快轮制陶、冶金术就出现了,文明最终也出现了。

“敖汉”系蒙古语,汉语为“老大”、“大王”之意,公元1636年清廷按满州八旗制建立敖汉旗,位于内蒙古赤峰市东南部,是内蒙古自治区、辽宁省与河北省的交界处,地处环渤海经济圈,毗邻东北老工业基地。

敖汉旗有着近万年的农耕文明,享有龙祖圣地之美誉。小河西文化、兴隆洼文化、赵宝沟文化、小河沿文化4种史前文化均在敖汉旗发现、命名。在这些遗址地,都发现了与旱作农业相关的生产工具,敖汉旗的旱作农业萌芽于“小河西”、发展于“兴隆洼”、辉煌于“红山”、传承于“夏家店”、延续到“元明清”,保持到“新中国成立”。

10000年前小河西文化表明农业萌芽在这个时代,小河西遗址出土锄形器、磨盘、磨棒与农业生产关系十分密切,出现了原始农业的萌芽。考古发现的8000年前兴隆洼文化表明,这里已经有了人类聚落。2002年在兴隆沟遗址考古发掘中,发现了1500多粒碳化谷物标本,先后经我国北京大学、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日本国立历史民俗博物馆利用碳14鉴定距今已有8000年的历史,比中欧地区发现的谷子早2000至2700年,被认为是人工栽培形态最早的谷物。考古学家通过C13和N15骨骼鉴定,分析兴隆沟人、动物和植物的稳定同位素数值,证实了谷物在兴隆洼文化时期就成为了人类的主食,敖汉小米在8000年前就摆在了史前先民的餐桌上,并通过北方草原通道自东向西传至欧洲。

考古发现7000年前赵宝沟文化表明,这里就由刀耕火种过渡到了粗耕原始农业阶段。考古发现的6000年前小河沿文化表明,当时经济生活的主流是原始农业,畜牧和狩猎也占有一定的地位。考古发现的4000~5000年前草帽山积石冢、兴隆沟陶塑祖神像等诸多红山文化表明,这里已进入发达的农耕文明阶段。考古发现的3000~4000年前大甸子、城子山等夏家店下层遗址表明,当时的先民们饲养猪、犬、牛、羊等家畜,过着成熟、稳定的农耕经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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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工作者在敖汉发掘出土的兴隆洼文化遗址中的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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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隆沟遗址考古发现的1500多粒碳化谷物标本


在战国时期,敖汉旗属于燕国管辖范围,燕长城既是军事上的防御线,也是农牧业的分界线。这一时期农业发达,同时兼有畜牧业。在宋、辽时期,敖汉处于辽国的腹地,旱作农业的发生、发展给契丹族的生产和生活方式带来了深刻的变化。在元明清时期,敖汉的种植业仍以粟和黍为主要经济作物。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子孙所统率的敖汉部民在这里走过了从兴起到衰亡的历史过程,也记述着敖汉部民种植、栽培粟和黍的历史。小米、黏米、糜子不但是敖汉先民赖以生存的食物来源,也是蒙元大军行军作战的军粮。春种、夏耘、秋收、冬藏,先民们积累了一整套农业生产经验。以敖汉谷子种植为代表的旱作农业系统,始终保持了连续的传承,时至今日还保存着有古老的耕作方式和耕作机制,呈现了与所处环境长期协同进化和动态适应,千百年来支撑着敖汉经济社会的发展和百姓的生存需要。

2013年8月6日,世界小米起源报告会在敖汉旗举行,世界农耕文明的权威学者、英国剑桥大学麦克唐纳科技研究所所长马丁·琼斯先生作了《农业知识传播的旋转餐厅》、立陶宛国立大学考古系教授吉尔德作了《中国作物何时传入欧洲》的报告,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科技考古中心主任、世界农耕文明中国专家组成员赵志军作了《农业起源研究——理论与意义》的报告,证明了敖汉旗就是世界小米的发源地。

2014年9月,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英国剑桥大学麦克唐纳考古研究所、中国作物学会粟类作物专业委员会、敖汉旗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的世界小米起源与发展国际会议在敖汉旗召开,来自英国、美国、印度、韩国及国内的众多顶级专家学者通过从农业考古、谷子起源与发展、农耕文化传承与保护、谷子体系及产业发展等多方面进行研讨。不同学科、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从植物学、农学和基因学的研究领域延伸到了关注自然和人文环境。欧洲的小米应该是从东南亚通过欧亚草原通道传播过去的,考虑到敖汉兴隆沟遗址所处位置,其有可能是小米向欧洲传播的起始点。

后世由丝绸之路和海道陆续传入许多物种,四方滋味满足了饱者饥者上层底层的口腹之欲,但是小米,溯华夏之源,为古老的东方大地带来滋养,从古至今,在我们的餐桌上不断变换着缤纷的光景。